一、案件背景概述
2007年至2008年间，西班牙颁布法令，对符合规定的太阳能发电项目规定了为期25年的太阳能发电上网电价补贴政策。在上述背景下，案涉法国投资者EDF Energies Nouvelles公司（以下简称“EDF公司”）也投资了12项太阳能项目。然而，激励性政策造成了大量财政负担，西班牙削减了对可再生能源的政策优惠，并于2014年取消了太阳能发电上网电价补贴政策。
2016年2月24日，EDF公司根据《能源宪章条约》第26条第3款第a项（各方无条件地同意将任何争议提交仲裁程序）向西班牙提起仲裁，主张西班牙的行为违反了条约关于投资公平公正待遇的要求，要求赔偿5500万欧元。仲裁地位于瑞士日内瓦。西班牙提出管辖权异议，主张仲裁庭对欧盟内部争议不具有管辖权。
2023年4月11日，仲裁庭裁决驳回了管辖权异议，并部分支持了EDF公司的诉求。仲裁庭特别强调，欧盟法院Achmea案判决并不涉及《能源宪章条约》的适用，而Komstroy案判决并不能约束基于《能源宪章条约》等欧盟内部条约体系外的多边条约设立的仲裁庭。针对缔约国是否无条件地同意将所有《能源宪章条约》相关争议提交仲裁这一争点，EDF案的仲裁庭主要基于《能源宪章条约》规定及《维也纳条约法公约》解释规则进行判断，并未将欧盟法纳入考量，欧盟法对于仲裁庭也无约束力。
2023年5月16日，西班牙向瑞士联邦最高法院请求撤销仲裁裁决，并请求暂停执行仲裁裁决。西班牙主张：仲裁庭对于欧盟内部争议没有管辖权，《能源宪章条约》第26条仲裁条款与欧盟法不能兼容，且当存在此类规则冲突时，基于欧盟法优先原则，在欧盟成员国之间，欧盟法应当优先于《能源宪章条约》适用；由于受Komstroy案判决约束，西班牙也不能接受将欧盟内部争议提交仲裁。
EDF公司反驳：《能源宪章条约》第26条第3款第a项的文义足够明晰，且不存在保留条款或允许缔约国在其相互关系中适用欧盟法而非该条约的“断开条款（Clause de déconnection）”；Komstroy案判决未考虑国际法及条约解释规则，存在较大争议，且尽管存在该判决，多数基于第26条设立的仲裁庭仍认可对于欧盟内部争议的管辖权；再者，瑞士非欧盟国、不适用欧盟法，欧盟法院对于欧盟法的解释对于瑞士亦无约束力。
二、瑞士法院判决摘要
2024年4月3日，瑞士联邦最高法院作出判决，驳回了西班牙的撤裁申请，认定《能源宪章条约》并未排除仲裁庭对于欧盟内部争议的管辖权。对于西班牙提出的Komstroy案中关于《能源宪章条约》第26条与欧盟法不兼容的结论，瑞士法院认为其不受欧盟法及欧盟法院判决的约束，该判决亦不具有说服力。
瑞士联邦最高法院明确，其将基于国际条约解释规则，自行认定仲裁庭的管辖权及《能源宪章条约》条款的解释问题，包括《能源宪章条约》第26条是否可解释为排除欧盟内部争议，以及，假设在欧盟成员国之间欧盟法优先于《能源宪章条约》适用，欧盟法是否会减损第26条项下对于将投资争议提交仲裁的无条件同意的效力。
（一）瑞士联邦最高法院不受欧盟法及欧盟法院判决的约束
欧盟法院在Achmea案和Komstroy案中维护了欧盟法的自治性，并指出，以某一欧盟成员国作为仲裁地将触发欧盟法的适用，所在司法辖区的国内法院有义务确保欧盟法得到遵守。对此，瑞士联邦最高法院明确，上述义务并不适用于非欧盟国家（如瑞士）的仲裁庭，对后者而言，欧盟法仅仅是“他人之行为（res inter alios acta）”。“鉴于欧盟成员国的国内法院对于仲裁地在其国内的仲裁应当遵守欧盟法院的判决的义务，并不适用于在非欧盟国瑞士的司法机构，Komstroy案判决对案件审理地的法院无约束力”（L'arrêt rendu dans l'affaire Komstroy ne lie pas la Cour de céans, étant donné que l'obligation pour les juridictions nationales des États membres de l'UE de respecter les décisions prises par la CJUE lorsque le siège de l'arbitrage se situe dans l'un de ces États ne s'impose pas aux autorités juridictionnelles sises en dehors de l'UE, telle la Suisse） 。
（二）欧盟法院在Komstroy案中关于《能源宪章条约》第26条与欧盟法不兼容的判决难以令人信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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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omstroy案判决未将国际法及条约解释规则纳入考量，具有属地抗辩性质
诚然，在审查作为先决问题的外国法问题时，原则上，瑞士联邦最高法院将接受颁布上述规则的国家的最高司法机关的意见，后者无疑更适合说明外国法规则的性质和范围。然而，在确定一个国家间共同体（如欧盟）所通过的规则是否应优先于多边国际条约（如《能源宪章条约》）所产生的规则时，情况就不是这样。在这种情况下，法律问题不仅仅是评估外国法律规则的范围，而是审查各种国际文书中所载规则之间的法律关系。瑞士联邦最高法院指出，当这些规则之间发生冲突时，“上述国家间共同体设立的司法机构可能会像在Komstroy案中那样，主张共同体法律优先于其他国际公约的规则，从而使其裁决具有属地抗辩的性质”（il se peut que l’autorité judiciaire mise en place par ladite communauté d’Etats soit tentée, comme dans l’affaire Komstroy, d’affirmer la primauté de son droit sur celui issu de cet autre accord international, donnant ainsi à sa décision le caractère d’un plaidoyer pro domo） 。
瑞士联邦最高法院进一步明确，“其并未被欧盟法院在Komstroy案判决的论证所说服，因为该判决实质上（若非仅仅）系基于维护欧盟法的自治性的要求作出，而完全未将国际法及条约解释规则纳入考量”（Il n'est toutefois pas convaincu par le raisonnement adopté par la CJUE dans l'arrêt Komstroy, puisqu'il se base essentiellement, sinon exclusivement, sur l'exigence de préservation de l'autonomie et du caractère propre du droit de l'UE, sans nullement tenir compte du droit international ni des règles d'interprétation des traités。因此，法院不会特别重视欧盟法院在Komstroy案中的判决，相反，其将自行判断第26条的含义和范围，并在必要时确定欧盟法是否会减损第26条项下的无条件同意的效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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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于《欧洲联盟运行条约》第267条及第344条，难以得出第26条与欧盟法不兼容的结论
《欧洲联盟运行条约》第267条规定，欧盟法院有权预先（à titre préliminaire）审查欧盟创始条约（即《欧洲联盟条约》及《欧洲联盟运行条约》）的解释以及欧盟机构行为的效力及解释，其中即包括欧盟作为缔约成员签署《能源宪章条约》的效力。但是，“第267条的条文不能解释为欧盟法院在该事项上的管辖权是排他性的”（il ne ressort toutefois pas de la lettre de I'art.267 TFUE que la competence de la CJUE en la matiere serait exclusive）。并且，欧盟法院在Komstroy案中也强调，“根据其一贯判例，一项国际条约规定设立一个负责解释其条款的司法机构，且其裁决对包括欧盟法院在内的欧盟机构具有约束力，原则上不会与欧盟法抵触”（selon sa jurisprudence constante, un accord international prévoyant la création d'une juridiction chargée de l'interprétation de ses dispositions et dont les décisions lient les institutions de l'UE, y compris la CJUE, n'est, en principe, pas incompatible avec le droit de l'UE.）。由此看来，在欧盟内部，各类国际层面的司法机构原则上是可以共存的。
基于《欧洲联盟运行条约》第344条也不能得出第26条与欧盟法不兼容的结论：“根据该条文，第344条约束的是欧盟成员国，而非成员国国民。并且，第344条仅规定，欧盟成员国不能诉诸于条约规定之外的争议解决机制，但并未规定成员国不能在其他司法机构应诉”（il résulte de la lettre de cette norme que celle-ci vise les États membres et non pas leurs ressortissants (...). De plus, l'art. 344 TFUE dispose uniquement que les États membres de l'UE ne peuvent pas avoir recours à un mode de résolution des litiges différent de ceux prévus par les traités; il n'indique, en revanche, nullement que lesdits États ne pourraient pas être attraits devant d'autres autorités juridictionnelles.）。并且，第344条仅仅涉及“条约解释或适用”（à l’interprétation ou à l’application des traités）相关的争议；基于《欧洲联盟运行条约》第1条第2段，此处“条约”（traités）系指《欧洲联盟条约》及《欧洲联盟运行条约》。因此，第344条限制的范围并不包括欧盟成员国国民与另一成员国之间的投资争议。
（三）即便假设第26条与欧盟法不兼容，根据国际公法原则，也不能证明《欧洲联盟运行条约》的规范应当优先于《能源宪章条约》适用
瑞士联邦最高法院根据《维也纳条约法公约》（以下简称“VCLT”）确立的解释规则，依次分析并驳回了《欧洲联盟运行条约》优先于《能源宪章条约》适用的主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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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CLT第31条第3款第C项（应考虑适用于当事国间关系之任何有关国际法规则）
VCLT第31条第3款第C项要求，在解释条约规则时应考虑到适用于当事国关系的任何有关国际法规则。然而，尚不清楚的是，上述规则是否仅指适用于有关条约所有缔约方之间的国际法规则（即《能源宪章条约》），还是也包括仅对某些缔约国有约束力的规则。无论如何，从第31条第3款第C项中并不能推断出《能源宪章条约》的某些缔约方作出的其他国际承诺在与该条约的规定发生冲突时应优先。事实上，多边条约的规则原则上必须以同样的方式对所有缔约方进行解释，而不能根据其中一些缔约方缔结的其他协议而赋予不同的含义，以免破坏法律的确定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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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CLT第30条第3款（后法优于前法）
瑞士联邦最高法院认为，《欧洲联盟运行条约》不能依据后法优于前法（lex posterior derogat priori）的原则优先于《能源宪章条约》适用，这是因为，《能源宪章条约》和《欧洲联盟运行条约》并非就同一事项所订立的条约。《能源宪章条约》旨在建立一个促进能源领域长期合作的法律框架，而《欧洲联盟运行条约》旨在组织欧盟的运作，并确定其行使权力的领域、限制和程序。《欧洲联盟运行条约》并不涉及促进和保护能源领域的投资，也没有为相关领域的投资者提供任何实质性保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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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CLT第30条第2款（须不违反先订或后订条约或不得视为与之不合）
根据VCLT第30条第2款提出的《欧洲联盟运行条约》处于比《能源宪章条约》更高法律位阶的说法，亦不能成立。适用该条款的前提条件是两个相关的国际条约应涉及相同的主题事项，但《能源宪章条约》和《欧洲联盟运行条约》的情形并非如此。
适用第30条第2款还要求其中一项条约还必须说明其“从属于”另一项条约，或说明其不得被视为与另一项条约相抵触。《能源宪章条约》没有任何地方表明它从属于缔约国作出的其他国际承诺，《欧洲联盟运行条约》也不包含其优先于《能源宪章条约》适用的条款。相反，《能源宪章条约》第16条明确规定，缔约国之前或之后加入的其他国际条约的任何条款，都不得解释为损及《能源宪章条约》第三及第五部分的内容（包含第26条在内），也不能解释为减损根据《能源宪章条约》解决相关争议的权利，前提是这些规定对投资者或投资更有利。这一具体冲突规则确认，投资者根据第26条将争议提交仲裁的权利应得到保障，尽管其他国际条约可能规定了对投资者较为不利的条款。如果《能源宪章条约》缔约方真的希望为欧盟成员国建立一项特殊制度，规定欧盟法律规定的争端解决机制优先于第26条，则缔约方本可以、也应该在条约中明确提及。由于缔约方没有这样做，则根据第16条，第26条应优先于《欧洲联盟运行条约》规定的争端解决机制适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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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CLT第41条（当事国仅在彼此间修改条约）
西班牙提出，根据第41条，多边条约两个以上当事国可缔结仅在彼此间修改条约的协定。瑞士联邦最高法院则指出，没有任何迹象表明《能源宪章条约》会给予区域经济一体化组织成员国在其相互关系中采取特殊安排的选择权，从而减损《能源宪章条约》的规定，第41条第1款第a项规定的情形（条约内规定有作此种修改之可能者）并不成立。并且，《能源宪章条约》第16条明确规定缔约国订立的其他条约不得损及第26条的规定，因此，第41条第1款第b项规定的修改非为条约所禁止的要求不能满足，缔约国并不能根据第41条在其之间进行有效修改。
三、作者点评
长期以来，在涉及欧盟内部投资争议的场合，欧盟法与《能源宪章条约》的关系一直处于高度敏感状态。在Achmea案及Komstroy案中，欧盟法院分别认定欧盟成员国之间的双边投资协议及《能源宪章条约》下的争议解决机制与欧盟法不能兼容，对本就争议重重的投资仲裁机制造成致命一击。
本次瑞士联邦最高法院的判决，以条分缕析又掷地有声的说理，理清了欧盟内部条约体系与多边条约的国际法关系，从法理上来否定了欧盟政治机构以及欧盟法院自Achmea到Komstroy以来以其内部规则体系取代多边条约安排、加速塑造共同市场的尝试，也提供了一个由国内法院解释和适用国际条约的优美的教科书式案例。
本案特殊性在于，由于仲裁地位于非欧盟国瑞士，尽管当事方作为欧盟成员国将受欧盟法及欧盟法院判决关于维护欧盟法自治性的义务的约束，但欧盟法及上述义务并不适用于位于瑞士的仲裁庭或瑞士司法机构。对于后者而言，在投资争议中，欧盟法及其欧盟法院对其做出的解释仅仅是缔约方的一项事实行为，瑞士仲裁庭或法院将自行认定管辖权问题及案涉国际条约的条款解释，并评估欧盟法院相关判决的参考价值、以决定是否予以采纳。
值得一提的是，中国企业在欧盟国家设立总部或分公司，涉及到与其他欧盟国家的投资争议时，同样适用本案瑞士联邦最高法院的思路。选择瑞士作为仲裁地能够有效规避欧盟法以及欧盟法院判决的影响，为投资者的权益保护提供一定可预见性。
尽管如此，由于对ISDS的建构性批判已为反全球化运动、民粹主义、保护主义的民意裹挟， EDF案中的判决已经无法扭转Achmea和Komstroy代表的对投资者-东道国争端解决机制的抵制声浪，恐怕也难以改变很多区域经济集团相互抱团、画地为牢的立场。但在全球投资条约体系处在十字路口的今天，瑞士联邦最高法院在该案中展现的理性光芒，仍不失为投资仲裁“末法时代”的一道亮色，也为《纽约公约》卵翼下的传统商事仲裁、瑞士仲裁在新时代的变化和发展添加了一个有力的注脚。
参考资料：
1.4A_244/2023, Arrêt du 3 Avril 2024, lre Cour de droit civil, Tribunal fédéral suisse.
2.Susannah Moody, Swiss court upholds intra-EU award and rejects Komstroy ruling, Global Arbitration Review, 03 May 2024. Available at:
https://globalarbitrationreview.com/article/swiss-court-upholds-intra-eu-award-and-rejects-komstroy-ruling.
相关条款：
《维也纳条约法公约》
第三十条 关于同一事项先后所订条约之适用
一、以不违反联合国宪章第一百零三条为限，就同一事项先后所订条约当事国之权利与义务应依下列各项确定之。
二、遇条约订明须不违反先订或后订条约或不得视为与先订或后订条约不合时，该先订或后订条约之规定应居优先。
三、遇先订条约全体当事国亦为后订条约当事国但不依第五十九条终止或停止施行先订条约时，先订条约仅于其规定与后订条约规定相合之范围内适用之。
四、遇后订条约之当事国不包括先订条约之全体当事国时：
-
（a）在同为两条约之当事国间，适用第三项之同一规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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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在为两条约之当事国与仅为其中一条约之当事国间彼此之权利与义务依两国均为当事国之条约定之。
五、第四项不妨碍第四十一条或依第六十条终止或停止施行条约之任何问题，或一国因缔结或适用一条约而其规定与该国依另一条约对另一国之义务不合所生之任何责任问题。
第三十一条 解释之通则
一、条约应依其用语按其上下文并参照条约之目的及宗旨所具有之通常意义，善意解释之。
二、就解释条约而言，上下文除指连同弁言及附件在内之约文外，并应包括：
-
（a）全体当事国间因缔结条约所订与条约有关之任何协定；
-
（b）一个以上当事国因缔结条约所订并经其他当事国接受为条约有关文书之任何文书。
三、应与上下文一并考虑者尚有：
-
（a）当事国嗣后所订关于条约之解释或其规定之适用之任何协定；
-
（b）嗣后在条约适用方面确定各当事国对条约解释之协定之任何惯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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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适用于当事国间关系之任何有关国际法规则。
四、倘经确定当事国有此原意，条约用语应使其具有特殊意义。
第四十一条 仅在若干当事国间修改多边条约之协定
一、多边条约两个以上当事国得于下列情形下缔结协定仅在彼此间修改条约：
-
（a）条约内规定有作此种修改之可能者；或
-
（b）有关之修改非为条约所禁止，且：
（一）不影响其他当事国享有条约上之权利或履行其义务者；
（二）不关涉任何如予损抑即与有效实行整个条约之目的及宗旨不合之规定者。
二、除属第一项(a) 款范围之情形条约另有规定者外，有关当事国应将其缔结协定之意思及协定对条约所规定之修改，通知其他当事国。
Treaty on the Functioning of the European Union of 13 December 2007
Article 267
The Court of Justice of the European Union shall have jurisdiction to give preliminary rulings concerning:
-
(a) the interpretation of the Treaties;
-
(b) the validity and interpretation of acts of the institutions, bodies, offices or agencies of the Union;
Where such a question is raised before any court or tribunal of a Member State, that court or tribunal may, if it considers that a decision on the question is necessary to enable it to give judgment, request the Court to give a ruling thereon.
Where any such question is raised in a case pending before a court or tribunal of a Member State against whose decisions there is no judicial remedy under national law, that court or tribunal shall bring the matter before the Court.
If such a question is raised in a case pending before a court or tribunal of a Member State with regard to a person in custody, the Court of Justice of the European Union shall act with the minimum of delay.
Article 344
Member States undertake not to submit a dispute concerning the interpretation or application of the Treaties to any method of settlement other than those provided for therein.
Energy Charter Treaty
Article 26: Settlement of Disputes between an Investor and a Contracting Party
(1) Party relating to an Investment of the latter in the Area of the former, which concern an alleged breach of an obligation of the former under Part III shall, if possible, be settled amicably.
(2) If such disputes cannot be settled according to the provisions of paragraph (1) within a period of three months from the date on which either party to the dispute requested amicable settlement, the Investor party to the dispute may choose to submit it for resolution:
-
(a) to the courts or administrative tribunals of the Contracting Party party to the dispute;
-
(b) in accordance with any applicable, previously agreed dispute settlement procedure; or
-
(c) in accordance with the following paragraphs of this Article.
(3) (a) Subject only to subparagraphs (b) and (c), each Contracting Party hereby gives its unconditional consent to the submission of a dispute to international arbitration or conciliation in accordance with the provisions of this Article.
-
(b) (i) The Contracting Parties listed in Annex ID do not give such unconditional consent where the Investor has previously submitted the dispute under subparagraph (2)(a) or (b).
-
(ii) For the sake of transparency, each Contracting Party that is listed in Annex ID shall provide a written statement of its policies, practices and conditions in this regard to the Secretariat no later than the date of the deposit of its instrument of ratification, acceptance or approval in accordance with Article 39 or the deposit of its instrument of accession in accordance with Article 41.
-
(c) A Contracting Party listed in Annex IA does not give such unconditional consent with respect to a dispute arising under the last sentence of Article 10(1).
(4) In the event that an Investor chooses to submit the dispute for resolution under subparagraph (2)(c), the Investor shall further provide its consent in writing for the dispute to be submitted t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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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i) The International Centre for Settlement of Investment Disputes, established pursuant to the Convention on the Settlement of Investment Disputes between States and Nationals of other States opened for signature at Washington, 18 March 1965 (hereinafter referred to as the “ICSID Convention”), if the Contracting Party of the Investor and the Contracting Party party to the dispute are both parties to the ICSID Convention; o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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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i) The International Centre for Settlement of Investment Disputes, established pursuant to the Convention referred to in subparagraph (a)(i), under the rules governing the Additional Facility for the Administration of Proceedings by the Secretariat of the Centre (hereinafter referred to as the “Additional Facility Rules”), if the Contracting Party of the Investor or the Contracting Party party to the dispute, but not both, is a party to the ICSID Conventi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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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 a sole arbitrator or ad hoc arbitration tribunal established under the Arbitration Rules of the United Nations Commission on International Trade Law (hereinafter referred to as “UNCITRAL”); o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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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 an arbitral proceeding under the Arbitration Institute of the Stockholm Chamber of Commerce.
(5) (a) The consent given in paragraph (3) together with the written consent of the Investor given pursuant to paragraph (4) shall be considered to satisfy the requirement fo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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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 written consent of the parties to a dispute for purposes of Chapter II of the ICSID Convention and for purposes of the Additional Facility Rul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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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i) an “agreement in writing” for purposes of article II of the United Nations Convention on the Recognition and Enforcement of Foreign Arbitral Awards, done at New York, 10 June 1958 (hereinafter referred to as the “New York Convention”); a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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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ii) “the parties to a contract [to] have agreed in writing” for the purposes of article 1 of the UNCITRAL Arbitration Rules.
-
(b) Any arbitration under this Article shall at the request of any party to the dispute be held in a state that is a party to the New York Convention. Claims submitted to arbitration hereunder shall be considered to arise out of a commercial relationship or transaction for the purposes of article I of that Convention.
(6) A tribunal established under paragraph (4) shall decide the issues in dispute in accordance with this Treaty and applicable rules and principles of international law.
(7) An Investor other than a natural person which has the nationality of a Contracting Party party to the dispute on the date of the consent in writing referred to in paragraph (4) and which, before a dispute between it and that Contracting Party arises, is controlled by Investors of another Contracting Party, shall for the purpose of article 25(2)(b) of the ICSID Convention be treated as a “national of another Contracting State” and shall for the purpose of article 1(6) of the Additional Facility Rules be treated as a “national of another State”.
